都说日有所思、夜有所梦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张家小塆的张老汉,最近做了一个梦,一个几乎与他四十多年前,曾经两次做过的一模一样的梦。
觉得奇怪的是,已经离开老屋四十多年的张老汉,压根就没认认真真地去想过,要在老屋房基上修房造屋那些事,咋就又一次成为他美不胜收、妙不可言的梦境?
在张家五姊妹中,张老汉排行老幺,从小到老都被认识他的人们叫成张老幺。
从睡梦中醒来的张老幺,生怕妙不可言的梦境,会随着自己身躯的移动飘然而逝,尽力克制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睁大双眼紧盯着卧室天花板中央的吊灯,认认真真将梦境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又一遍,觉得真的把梦都记住了才翻身起床。
这样对美梦的处理方式,是张老幺儿时他妈亲口传授给他的。张家老妈告诉他说:“如果睡觉时做了一个美梦,一个想要记下来讲给别人听的美梦,醒来后就先不要急于翻身下床,应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,将所做的梦从头到尾回忆一至两遍。否则,做得再美的梦都会忘记。”
果不其然,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,那天晚上做下的美梦,张老幺都从头到尾清晰可辩,以至在给他老伴吴二妹讲述时,他都会每个细节毫无遗漏地娓娓道来,直至老俩口眉飞色舞、神采飞扬地哈哈大笑了一阵。
美梦的经过是这样:张老幺在他家老屋房基上,投资一百五十万元修建起一幢座东向西、呈7字形六间一楼一底、青瓦翘檐、土木穿斗式新房。
竣工当日,张家小塆艳阳高照、晴空万里,同村那七八个穿“开裆裤”长大的男女朋友前来贺喜。张老幺放下手里的活,兴奋不已地带着他们从北看到南,指着一个一个房间给发小们讲:“底楼7字头那两间是厨房和饭厅,紧挨厨房和饭厅的两间,一间是会客厅,一间是娱乐厅,其余两间均为粮仓和杂物堆放间。楼上7字头那两间是洗手间和盥洗间,紧挨洗手间和盥洗间的两间,分别是他父母和张老幺小俩口的卧室。其余两间,便是女儿的卧室和客房。”
听完介绍,张老幺那几个“开档裤”朋友,一个个都伸出大拇指赞叹不已,直夸张老幺有本事、有能力,挣钱回乡建了这么大幢楼房不说,还从老到小安排得有头有序、妥妥贴贴!
此时,比张老幺刚刚小一岁,成人后长期在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当施工员的罗造中,指着刚敷完稀泥的穿斗房墙壁,煞有介事地对张老幺道:“老庚老庚,我给你建个议,听不听还是你自己说了算。”
在武陵地区张家坝一带,同龄人和前后一年生人,都可统称为老庚。只不过,不是同年出生的老庚,叫“歪角老庚”而已。
罗造中咳了几声响嗽之后,一本正经地当着大伙的面给张老幺说:“我认为整幢房屋的木柱、木条和檩子,都应该全部用朱红色油漆,配上一块一块雪白的、大小不一的墙壁,才有我们小时候心目中留存下来的,那种古色古香的味道。”
“好哇好哇!知我者莫如造中老庚哪。你这想法,也正是我的想法!”听张老幺这一说,在场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“哈、哈哈……”大笑了起来,直至张老幺从睡梦中笑醒……
梦醒之后,张老幺不得不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:同样的梦境,为什么会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的睡梦中?难不成硬是小时候在农村那段艰难困苦的时光,深深地扎根于稚嫩的心灵之中,还时不时地提醒自己,不能“好了疮疤忘了痛”,要不懈努力、继续前行,以修房造屋的方式去光宗耀祖?
的确,张老幺们这代人,青少年时期的艰难困苦,真可叫不堪回首,不堪回首啊……
那时,张老幺目不识丁的父母,带着她们五兄妹,挤在一间不足五十平米,偏偏倒倒、摇摇欲坠,一遇起风便“吱嘎”作响的穿斗房里,三张木床一张桌子,四条板凳两口柜子,两张抽屉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农具、家具,横七竖八地摆放在一起,组成了一个“窝”,一个能够容纳老少七口人吃饭和住宿的“大窝”!
逢年过节有客来,年少的张二姐、张幺妹和张老幺还得为客人让铺,搬到通宵达旦吱吱嘎嘎作响的柴楼上睡觉。
那些年,张老幺和他的同龄人们,只要看到谁家房子的内外墙壁是白色,房里卧室是卧室、厨房是厨房、饭厅是饭厅、厕所是厕所、堂屋是堂屋,都会“啧、啧啧”地羡慕得不得了。
初中毕业后,大脑灵光、勤思善学、志存高远的张老幺立志要跳出“龙门”,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自己的子孙后代,接替前辈们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“班”。
可以说,千方百计、想方设法修建一幢美观得体、简洁大方、功能齐备的住房,是“张老幺们”年少轻狂时日思夜想、梦寐以求的最大夙愿。
真不知张老幺的前世,到底是修了什么福?
他硬是乘着国家乡镇干部体制改革的春风,通过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,终于在20世纪80年代初,从众多农村青年中脱颖而出,端上了让远邻近舍父老乡亲们羡慕不已的“铁饭碗”,还首批调进武陵县城,住上了分配给党政机关干部的福利房。
那是1986年初,武陵县文教局领导,鉴于张老幺和吴二妹俩夫妻同时调进县城没有住房的现实,力排众议优先给他家分了一套地处县城中心两室一厅、一厨一厕一阳台计78平米的新房。
拿到新房钥匙打开房门,看到窗明几净新房的一霎那,张老幺俩口子似梦非梦般地狠狠掐了对方一下,钻心的疼痛猛地将他们“唤醒”,这不是梦,这是现实!张老幺是命运的宠儿,他在武陵县城里,有了属于自家的新房!
张老幺拉着妻子吴二妹的手,一间房一间房地看了个遍,作出了如下安排:主卧,她们俩口子住;次卧,张老幺他父母住;厨房,改成卧室给女儿住;阳台,改做厨房;客厅与饭厅合二为一。
张老幺后来才知道,她们有了新房,最高兴的还是自己那年迈体衰的老父母。
一天下班回家后,吴二妹乘公公婆婆外出,悄悄地给张老幺说:“你没注意你爸妈搬进新房时的那个开心哟,简直是不可形容,不可形容啊!”
“那天你去上班后,你妈拉着你爸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连续看了三遍,还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新家具,反反复复地夸你有本事,说得你爸笑得两只眼睛变成了一条缝,一颗牙齿都没有的嘴巴合都合不拢……”
就这样,张家祖孙三代一家五口,同在一个屋檐下,过上了安安稳稳、其乐融融的美好日子。
张老幺和吴二妹俩口子,也怀揣着一颗对新时代的感恩之心,坚守各自工作岗位,兢兢业业地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到了极致,多次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好评。
万没想到的是,早已退休离岗,进入迟暮之年的张老幺,怎么又“老调重弹”地做起了修房造屋那个“美梦”?也许真的是“幼”有所思,而且思之真切,才有了“老”有所梦……
作者简介:铁城,本名余德成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,重庆市秘书学会副会长、《办公室工作》杂志总编辑。出版有纪实报告文学集《我和我的老乡们》、论文集《探索之痕》、长篇通讯文集《笔尖下的传奇》、散文、诗歌集《故土留痕》以及短篇小说集《那年那月那些事》等著述五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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